倪步晓:个体与关系:滕近辉思想中“深化”的灵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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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中国基督教研究》2025年第24期

网址:https://ccspub.cc/jrcc/article/view/389

倪步晓  https://orcid.org/0009-0001-6646-2369

香港建道神学院

摘要:滕近辉的灵性观以“深化”为核心,强调灵性是一种动态的关系性实践,结合个体内在更新与外在行动见证。他的灵性思想超越传统华人教会对灵性的静态或固定化理解,主张灵性成长须通过悔改、自我否定、与基督联合的历程,并展现在日常生活的具体实践中。本文爬梳滕近辉的核心著作与讲章,采用文本分析与历史诠释法,探讨其灵性观中“深化”的理论基础与实践策略,特别聚焦其体验式知识论、否定神学视角以及灵性与心理健康的联结。其次,滕氏主张灵性与心理健康的关系,提出如“灵性学院”、“安息”与 “禁食祷告”等实践方式,为当代华人教会灵性牧养提供了灵性长进的进路,试图帮助信徒摆脱对理想化灵性高峰的追求,而将信仰落实于生活中,形成既深化又实用的属灵进路。

关键词:滕近辉、灵性深化、关系性实践、否定神学、心理健康

DOI:http://dx.doi.org/10.29635/JRCC.202506_(24).0009

 

滕近辉被誉为现代华人基督教界的属灵典范,他的灵性思想具有深远影响,尤其在温柔敦厚与坚毅简练中展现了一种独特的灵性观。陈士齐以自身亲历滕近辉的风范,一语道出:滕牧师所反映和代表的上一代香港教牧优美的灵性精神(spirituality),他的属灵精神既融汇了传统中国儒家士人的高尚品格,也承袭了西方清教徒的深度灵修与伦理价值,成为华人教会的重要资源。与当代某些强调知名度与宗教舞台化的属灵模式形成鲜明对比,滕近辉的灵性观以关系性为核心,强调信徒在神与人之间的互动中实现内在的属灵深化与真诚信仰,形成了一种既深刻又实用的灵性观。[1] 正如在一些基督徒看来,滕近辉是一座高山式的属灵伟人。之所以如此表达,他们过往是在滕近辉的属灵传统中成长的人,有关他的虔诚、谦卑、雅量、慧语和奉献等事迹,他们都如数家珍。[2] 朱裕文形容滕近辉是一位满有感染力的领袖,尤其从“对香港以至全球华人教会,滕近辉牧师是近代其中一位最具影响力的领袖,他的影响不仅在于事工的开拓,而是事奉的生命素质。不少人定义甚么是领袖,或论说如何领导,这些领导理念都可有不同的见解,但一个领导者除了具备领导应有的能力外,所谓领导,就是他有跟从者,有尊敬他和听从他指示的人,不是少数,而是多数。”[3] 朱裕文的描述展现了滕近辉作为领袖的魅力,而其核心在于灵性的生命素质。滕近辉的影响力体现在事工的开拓上,更在于他事奉中的”生命素质”。这种生命素质并非单纯的技巧或能力,而是一种深度的属灵生命展现,能够感染他人、引领众人。朱氏特别强调,滕的领导特质让他成为 “多数人”尊敬和跟随的对象,而这种被跟随的原因,正是来自滕的灵性魅力。可以说,在滕近辉的教牧思想中,灵性论这一关键主题,也是成为诠释其信仰内涵及其实践方向的核心视角。

滕近辉的灵性思想虽受到华人教会的广泛推崇,但其 “深化”灵性观的理论基础与实践策略尚未被系统性地梳理。本文旨在于补足这一研究空白,通过分析滕近辉的灵性思想,探讨其对华人教会传统中灵性议题的重新诠释,并试图在理论与实践之间架构桥梁,帮助信徒在现代社会中重新理解并追求灵性深化。特别是对滕近辉灵性观中“个体”与“关系”互动的深层探讨,所聚焦以下问题:滕近辉如何界定灵性的核心内涵?其灵性观中”深化”的概念如何表现为个体内在的变化与外在关系的重构?滕近辉的灵性进路对当代信徒的灵性实践有何启发?探讨的范围包括滕近辉的主要著作与讲章,如《灵程高处的经历》、《平衡与偏差:完美灵性的追寻》、《生命就是要长进》等,并辅以其在教会与神学教育中的牧养实践记录。研究方法采用文本分析与历史诠释相结合的方式,一方面深入分析滕近辉的核心著作,提取其灵性思想的关键概念进行诠释;另一方面,将其思想放置于20世纪华人教会的历史语境中,探索其灵性观的传统。因此,本文期望能揭示滕近辉的 “深化”灵性观如何为信徒提供一条融合内在生命与关系实践的道路,并为二十世纪下半叶华人基督教灵性形成与更新提供福音派的思想进路。

一、灵性的界定及其高处论述

在二十世纪华人教会十分重视灵程教导,奋兴布道家如宋尚节等,常以讲解基督徒灵程为主题进行系列讲道。而这些灵程描绘往往缺乏严谨性,内容多有重复,未能构建出清晰缜密的进程。坊间关于灵程进阶的建构,普遍以摘取圣经中的个别词汇(如称义、重生、成圣等)为基础,但这些词汇常被抽离其经文脉络,再以人情常理拼凑进阶和次序,导致其圣经根据并不稳固。[4] 另一方面,有一些牧者既将灵性定义为某些固定的行为模式,也将灵性等同于特定性格特质的观念。[5] 在华人教会普遍热衷于 “灵性塑造”的背景下,滕近辉的观点是如何界定灵性?他的灵性思想与当代华人教会有密切关联性,他提出的 “深化”灵性进路,能否提供一种实际可行的牧养策略?这类问题在滕近辉的灵性思想中须寻找答案,特别聚焦其对个体与关系互动的深层理解。

1、灵性的 “关系实在论”界定

滕近辉对灵性的定义着重在 “人与神、与人之间的关系”,并认为灵性具有一种绝对的属灵价值,而非简单地等同于性格或个性表现。他将性格分为两个范畴:第一种是与道德无涉的性格特质,例如乐观、内向、开朗等,这些特质本身既不增加也不削弱一个人的灵性表现;第二种是具有道德潜在影响的性格特质,例如猜忌、多疑、易怒等,这些特质可能引发道德问题并对人际关系产生负面影响,更直接触及灵性层面的表现。但是,滕近辉批评华人教会将某些性格特质等同于 “属灵”是一种偏差。例如 “拘谨、缄默、不苟言笑”等。认为这是一种认知上的偏差带来不必要的分化,导致对基督徒中不同性格的弟兄姊妹缺乏接纳和理解,也限制了灵性成长的视野。他的论点表明,灵性应当超越性格特质的限制,并不依赖特定的性格表现来决定一个人的灵性。他用圣经中彼得和约翰的性格来阐释,即使他们性格迥异,神依然使用他们完成不同的使命;这意味着灵性是基于神的旨意与关系,而非性格的框架。滕近辉的见解提醒当时代的华人教会,灵性不该被性格局限,而是应在各种性格中表现出神的多元作为。[6]

在滕近辉对灵性的理解中,灵性应当从人格特质中解构,并不应等同于特定行为的表现。他将灵性定位于关系本体论的框架之中,认为灵性的核心在于关系的动态,特别是人与神的互动以及人际之间的连结。这种视角契合于一种关系伦理学,其关注点不在于道德行为或性格特质,而是在人与神、人与人之间的本体性和伦理性互动之中。透过以关系为基础的论述,滕氏突破了传统将灵性局限于个体特质的模式,而是将其视为在转化性关系中展现的一种属灵实存。[7] 这样的理解避免了对灵性的本质主义框架,避免将灵性等同于固定的性格特质或单一的属性。他的论述聚焦于关系的动态性,认为性格特质本身具有多样性与可变性,并不构成评判灵性的终极依据。相反,灵性的核心乃在于信徒与神以及与他者的互动之中。这视角暗合了一种 “关系实在论”,即灵性的价值不源于个体的内在特征,而是在于个体如何通过关系实现属灵的真实性。[8] 由此,滕近辉的灵性观展现了一种非本质化的神学诠释,强调灵性乃在动态的神人关系中显明,而非静态地附着于个人特质之上。因此,灵性的本质并非内在于特定性格或行为模式,而是由信徒在这些关系中如何真诚地表达并实践对神的信靠和爱所决定的。

另一方面,滕近辉也认识到性格对灵性追求的重要性,并且相信道德潜在的性格特质,可以在灵性成长过程中经由信心和圣灵的帮助而不断调整和提升。他提到性格与灵性素质密不可分,这并不是说灵性必然等同于性格,而是说性格是灵性成长中的一个面向。这种关系揭示了性格在灵性形成中的功能性地位,即性格作为灵性变化的显性面向,能够在信徒内在生命的更新过程中被察觉、改进,并反映出灵性的进程。也就是,灵性变化往往会带动性格的调整,特别是在与圣灵的合作中,信徒会不断察觉并对付性格上的弱点,经历一种信仰驱动的内在改变。可以说,在滕近辉的观点中,性格并非灵性的本质,但性格的调整过程却反映出灵性改变的进展。[9]

接着滕近辉的观点,灵性可以被定义为一种建立在”正确信仰”基础上的属灵关系,其核心在于人与神之间深层而真实的互动。这种灵性定义涉及以下几个重要层面:滕氏指出没有正确的信仰,灵性无法明显出现。这意味着灵性是一种受信仰支撑的生命状态,基督信仰为灵性提供了方向与意义。正确的信仰是知识上的信条,更是实践中与信仰对象连接的方式。其次,滕氏以但以理的例子说明,圣经强调但以理的美好灵性甚于他的知识,显示灵性是一种内在性的启发,而不仅是知识的累积。灵性因而被定义为一种心灵的光明状态,是人内在对神旨意的明悟。而且,滕氏认为耶稣选择的门徒多数无学识,但在与神的亲密关系中得以承担使徒之职。他认为,门徒的知识并非世俗的学识,而是对神旨意的深刻认知,这种知识成为灵性的一部分,是关系实在论的具体表现,即灵性源于对神旨意的理解和接受。[10] 基于此,滕近辉指出灵性具有敬畏神、信心、品德、忠心事奉等四个构成要素,这些是人对神和他人关系的具体表现。这四重结构呈现灵性是一个整全(内与外)的属灵状态,涵盖了信仰实践的不同层面,并为灵性提供了实践的标准。故此,灵性不依赖于特定的个性或社会身份,而是在于信仰中的生命状态。滕氏举出一些被耶稣称赞的例子,如奉献的寡妇、百夫长、马里亚、抹香膏的妇人等,他们多数地位低微或学识不高,然而在他们的行动中展现了真诚的灵性。这说明灵性是对神的爱与敬重,并非因为外在特征而获得的状态,而是内在信仰所生发的神人关系的见证。因此,滕近辉认为灵性是一个动态的、关系性的存在,体现在人透过信仰活出与神的联系和对神旨意的忠诚。[11]

此外,滕近辉对灵性的界定根植于福音主义信仰,与圣经的权威持保守立场密切相关,但没有主张反智主义的倾向。[12] 他直言学问和灵性可以共存,并举了教会历史中的奥古斯丁、加尔文、爱德华滋、卡尔亨利、薛华和斯托德等兼具学问与灵性的人物作为正面例证,意在强调与现代神学不同的信仰脉络,即他们的信仰与灵性根植于坚实的圣经权威之中,而非现代神学的批判性、理性主义或解构性视角。[13] 在滕近辉的阐释中,这些历史人物的信仰展现出一种对圣经不可动摇的信任,如爱德华滋的祈祷与复兴运动、卡尔亨利、薛华对福音信仰的护卫,皆显示出他们不因学术潮流而改变以灵性塑造信念,坚持不懈地维护福音派信仰,将圣经启示作为灵性的基石。同样,滕近辉也警示信徒,过度依赖知识与学术批判可能对灵性产生反作用,尤其是当学术批判逐渐影响信仰根基时。这表现出他对 “学问服务于信仰”的立场,即是灵性必须高于学问而非被学问解构;学问可辅助灵性成长,但若超越了对圣经权威的尊崇,则会导致灵性与信仰的割裂。[14] 可见,滕氏的灵性观是基于福音派的圣经论为核心,但其内涵展现出超越传统反智主义的认知。他并未将灵性局限于情感化或直观化的范畴,也未简化为一种排斥理性的经验性信仰;相反,他强调灵性是具有知识、理性的层面。换言之,滕的灵性观既秉承了福音派对圣经权威的坚持,又展现出对理性与知识的接纳。他的诠释不是排斥智性,而是以智性为支持,让灵性更稳固地扎根于圣经真理,并具备对现实挑战的响应力,因而他视灵性为圣经教义的具体实践和信仰生活的延伸,并且灵性与圣经的互为依存,灵性不能脱离圣经的根基,否则失去稳固性。因此,滕近辉的灵性观既避免了保守福音派中被批评为反智的现象,还为福音派的灵性论赋予了一种知行化的实践路径。

滕近辉在担任中国神学研究院院长期间(1974-1989),对外界批评的作出响应,反映了当时华人教会与神学教育之间的微妙关系。在当时的华人教会背景中,许多信徒和教会领袖普遍更重视属灵生命的操练与实践,对过于 “学术化”的神学教育持保留态度。他们担心学术取向可能导致信仰的冷漠化,甚至偏离教会事工的核心使命。滕近辉敏锐地洞察到这种张力,并意识到教会对 “灵性”的高度期待,他特别指出: “本院极注重灵性的栽培,一点不亚于一般神学院。本院的目标是造就灵性与学识并佳的基督工人”;并且为年轻讲师团们作出担保, “与本院讲师们相处同工,已经清楚的认识他们。他们奉献的精神,爱主的心志,谦卑的态度,努力的作风,都使我为他们感谢主。”[15] 如是表达他的灵性观点,旨在向外界说明,真正神学教育并未忽视灵性培育,而是将其视为神学教育的核心组成部分,学术与灵性是彼此相辅相成的。在滕近辉看来,灵性不是对学术训练的替代,而是一种整全的生命视野。神学教育不仅是知识的累积,还包括对神的敬畏与品格的塑造。在其领导下,神学教育走向高等化是继续致力于平衡学术严谨性与灵性实践性,学术研究的目的是促进学生在神学反思中的灵性深化,使其更加贴近福音使命。这一观点既响应了当时保守教会对学术化神学教育的批评,也为华人神学教育走向知识专业化模式提供了清晰的定位。

为此,滕近辉专门表达出对灵性观点,正面响应华人教会对神学教育疑虑的,并试图定位灵性在学术神学中的核心地位。他主要通过 “生命定位点”和 “关系定位点”这两个核心概念表达,为基督徒的灵性追寻上帝勾勒出了一幅成长的清晰路径,并反映出他对灵性的定义。[16] 他指出: “生命定位点”是信徒内在生命的深化,即信仰的本质应深入到内心,让 “里面的人”逐渐成长成熟。这种内在灵性不仅是信仰的理智提升或道德规范的遵循,而是透过深度(扎根于神的话语)、广度(扩大对神恩典的接受)、感度(灵性敏感度的提升)、强度(面对挑战的韧性)等方面的扩展,让信徒在内在的灵性有质地上改变。滕近辉将这种内在变化视为灵性的核心,灵性不是表面的行为或形式,而是一种持续的内在变化生命状态的更新。再者,他提出 “关系定位点”则从关系的角度来定义灵性,灵性并不限于个人内在,而是包含了信徒与神、他人、万物以及撒但四种关系的整合。滕近辉阐述所有这些关系的最终指向是 “回归到神”,即所有外在的互动都应帮助信徒更深信靠神。因此,在他看来灵性是从 “个体”透过与他人和世界的互动,达到与神 “关系”更加亲密的合一。这种回归意味着信徒在各种生活关系中发现神的旨意和美意,使信仰从 “内向”的生命追求 “外向”的关系实践。基于这两个定位点,滕近辉始终回到对灵性的理解:这是一种内在个体生命与外在的关系互动,既关乎个人内心的状态,也体现在与周遭的互动关系中。[17] 无疑,滕氏的的言论立场,并非纯粹地为中神的学术取向辩护,而是试图调和学术与灵性的张力,帮助信徒理解信仰关系和服事对象为基础,促进他们属灵生命的成长。[18]

可见,在滕近辉的灵性观点中, “生命定位点”实际上为 “关系定位点”的实现奠定了基础,两者密切相连,且互为依存。 “生命定位点”所强调的内在灵性质地的深化,为外在关系的灵性整合提供了必要的支撑。质言之,内在的灵性支持信徒在关系中的成熟、稳定,从而实现 “关系定位点”的核心,即通过各种生活关系认识神。因此,滕近辉的观点中, “生命定位点”是 “关系定位点”的反映,更是构成了诠释灵性意义的架构。

2、基督徒灵程 “高处经历”的诠释

基督徒的生命是否可以追求更高的属灵经历,对于这个关乎基本信仰的议题,滕近辉在1980年代初撰写一本名为《灵程高处的经历》的书籍,宛如刻画出一副基督徒可以攀爬到高峰的属灵经历。他在导论中,他借助圣经中的 “山”来象征信徒的灵性旅程,这些山上经历指引信徒在实际生活中一步步攀登,并且每个 “山上经历”都展现出一个属灵的转折点或突破,这些 “高处”亦成为信徒在信仰生活中的 “路标”。[19] 在滕近辉的描述中, “各各他山”成为信徒灵程的核心象征,他通过对不同人物的生命转变来诠释属灵高峰的真正含义。然而,滕氏并未将 “高峰”视为一种超越的经验,而是指出在各各他山上的真实体验与行动的转变,使灵程高处变得具体而真实。每一位在各各他山上经历转变的人物都代表了一个属灵的进程,从知罪、接受救恩、奉献、承担托负到为主背负十字架,构成了一个灵性成长的多重阶段。这样的灵性观让灵程高处与其说是一种属灵追求,不如说是信徒真实的生命见证。滕氏描述西门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最终心存感恩地背负十字架,这一过程象征了灵性中的根本转变:从被动到主动,从抱怨到接受,从抗拒到赞美。滕近辉强调这种灵性上的转变过程,即灵程高处不在于追求个人的灵性高度,而是在基督的爱中找到背负的意义和喜乐,让信徒在实践中活出基督的见证。这样的灵性观更重视在生活中的转化,而非简化的内在提升。[20] 在他的描述中,各各他山上的事件涵盖了信仰的各个层面,不限于个人与基督的关系,也涉及信徒如何在生活及他人关系中见证信仰。比如,罗马百夫长的知罪让他从骄傲走向谦卑,表明基督的救恩能够突破权力的高墙;约瑟和尼哥底母则通过公开表明信仰,呈现出灵性在社会关系的见证意义。[21] 这样的灵性变化不是一种直线式的层次攀登,而是根据信徒对基督的爱与委身的旅程。[22]

紧接着,滕近辉通过毘斯迦山、希伯仑山的象征,诠释了灵程核心在于 “信心”的超越与探险。他以摩西和探子的经历为例,指出基督徒灵性旅程既是一种爱慕神应许的追求,也是面对挑战时的信心突破。这种灵性进程的高峰并非一种目标,而是基于信心的持续探索之旅。摩西停留在毘斯迦山,因未遵守神的命令而无法进入应许之地,这段高山经历在滕近辉的诠释中成为提醒信徒的灵性警示。灵程之旅并不意味着免于跌倒,反而需要更高的灵性自律和敬畏。摩西的错误在于他依赖过去的经验,未能完全依靠神的指示行事。滕氏透过摩西的例子强调,信徒在灵性需要始终保持谦卑,依靠神的引导,而非依赖自身经验或过往成就。[23] 在希伯仑山地,十二探子探查应许之地的过程象征了 “信心的探险”,滕氏将这一经历视为灵性旅程中的积极进取。迦勒和约书亚带回迦南的果实,并以喜乐的心报信给以色列民,成为信心的见证。他指出属灵领袖应该拥有信心,因为信心能够感染和带领他人,促进整个群体的灵性朝向上帝。滕氏进一步探讨了信心的持久性,信徒在灵程中的见证是历代传承下来的果实,犹如探子带回迦南的葡萄。这些属灵的成果展示信心的力量和神的信实,从而提醒信徒要在信仰旅程中留下见证。基于此,滕近辉坚信灵性旅程不是一次性的成就,也不是静态的高山境界,而是持久的、累积的信心果效,这些果实将成为激励其他信徒追求灵程的动态过程。[24]

之后,滕近辉以耶稣在变像山上的经历,使用对比的方式将耶稣的变像经验与门徒的反应作对照,指出了灵性并非一种单一的属灵层次或指针,更像是一种具有多层面的探索过程。他首先解释耶稣 “暗暗”上山并在变像中显现,是耶稣刻意不让人过度依赖神迹,以确保信心是基于真实的追求,而不是因表面的奇迹所吸引。其次,滕氏藉由耶稣在变像山上展现的荣耀与 “去世”的预示,表明了基督既是荣耀君王,也是受苦仆人身份的双重性。这对比揭示出灵性是包含接受与基督受苦的身份认同。滕在这里向读者提醒,若基督徒只想享受基督的荣耀,而逃避受苦的道路,便无法真实达到灵性的成熟。[25] 最后他提到 “上山”与 “下山”的对比,意在阐明灵性经历不是为了单纯的个人享受,而是为了更好地服侍与传递救赎恩典。他认为基督徒的灵性生活应当带来对他人的益处,而非停留在个人的属灵经历之中。虽然彼得在山上的 “我们在这里真好”也许是一种灵性高处的美好经历,然而滕氏认为信徒需要将这经历带回到现实生活中。[26] 在滕近辉看来,人可以有属灵高处的经历,实则却必须要回到平凡日常来兑现与耶稣的关系。

其后,滕近辉将以色列人与亚玛力人争战的情景作为属灵征战的象征,于利非订山祈祷在信仰生活中的关键地位。他先指出 “山上和山下的双重战争”,揭示在灵性生活中,外在的努力必须与内在的祈祷相结合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摩西在山上举起耶和华的杖象征着神的权柄与同在,而约书亚则在山下奋勇作战。这一对比也是滕对属灵生活的看法,认为这并非远离现实的孤立经验,而是透过持续的实践在日常生活中体验神的同在。[27] 滕氏用 “单手到双手发沉”的细节描述,强调了祈祷中的智慧运用,让摩西坐下,并由两位同工在两旁支撑,表达出在祈祷中使用智能去保留体力的重要性。从这个角度而言,他认为灵性的经验并非瞬间情绪或灵感的短暂激发,而是通过对体力和心力的合理运用达成一种平衡,使得祈祷能长时间维持。可以说,滕近辉并未将这座山直接定义为灵程指标,或仅限于一时的灵感或静修经验,而是指明祈祷本质是作为灵性生命的 “高处”经验。[28] 故此,灵性上的 “高山”也非在于地理高度,而是透过祈祷来接近神的同在和权能,并在实际生活中持守信仰的实践,使得神的同在成为信徒日常生活中的活力来源。

随后,滕近辉以摩西在西乃山上的经历为基础,阐释了他对 “属天境界”的理解,即此境界涵盖了灵性生活中的各个面向,而滕近辉的描述不是限于个别的灵性质素上,却是将这些特质联系为一个整体,形成灵性生活的蓝图。他指出 “属天”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一种实际生活的状态,包括圣洁的品格、遵行神的真理、与神的同在喜乐和团契等,这些都是灵程之旅的标记。[29] 紧接着,滕近辉以以利亚在迦密山上为耶和华作见证的故事为例,剖析了以色列民心持两意的信仰状态与以利亚全心全意向着耶和华的对比,并藉此表达基督徒信仰要坚定与奉献。与其说迦密山在滕的解读中是一个地理上的高山,不若说更是象征性的灵性战场,从而这里被滕赋予了一种现代的隐喻意义,基督徒同样面临着各类偶像的挑战,例如追求成功、物质享受、性自由、暴力等。他呼吁必须在信仰上做出坚决的选择,不容心持二意,在偶像与信仰之间骑墙不决。可见,在他的解释中,迦密山并非充满具体的灵程指标,而是对信徒信心的试炼和奉献的验证。[30]

此外,灵程的 “高处经历”也涵盖人性软弱的一面。滕近辉再以摩西和以利亚在何烈山的经历为例,阐述了神如何在信徒低谷中施行复兴,并让软弱的人成为坚强的仆人。滕氏认为高山象征一种灵程在低谷中的信徒需回到神面前重新得力。他解释到,摩西在何烈山经历的焚而不毁的荆棘显示了神的同在与不离不弃,而以利亚在这里听到微小的声音,重拾信心,表明了神在信徒心灵深处微声呼召的力量。因此,滕近辉阐明神会借着人的失败和软弱来彰显祂的恩典,在灵程路上面对挫折和失败是神预备信徒的方式之一。[31] 可以说,他所提出何烈山的经历让受众建构一种直视 “属灵伟人”则不是地位特殊高超,而是具有匍匐落地且真实的人性。换言之,滕近辉关注的灵程之旅是从人的有限转移到上帝的作为。

有关基督徒耳熟能详的登山寳训,滕近辉解释耶稣在山上启示的信息,所传达的并非是简化的灵程指标,而是基督教道德观的升华。首先,高山在这里并不是信徒灵修地方的象征,而是代表着拓宽信徒理解 “真善”。滕氏指出,基督徒需要在登山宝训中建立基督视角中,超越表面的律法,直指生命的内在本质,让善行从内在生命本质自然流露。登山宝训的诠释要留意耶稣 “以善胜恶”的教导,如 “打右脸、转左脸”,滕氏认为这是耶稣对人类道德的至高要求,强调爱敌并主动行善,是一种至高、超越、且具建设性的道德典范。这个善的道路,不是因顺从律法或害怕惩罚,而是因为内心有神的爱,因此自发地流露出一种强烈的善意与爱心。滕近辉认为耶稣要求的道德表现背后对信徒内在生命的深层要求。这些真善既有道德准则,也是耶稣所描绘的灵性之旅。[32] 所以,这种 “真善”是基督徒灵性的标志,如同耶稣指引的 “进天国的途径”,需要信仰的忠诚以及具体的善行来彰显。

滕近辉以摩利亚山的经历作为象征,阐述亚伯拉罕将以撒献祭的行动,突显出一种超越个人理解的顺服。正所谓 “不明白的顺服”以及一种无条件且无保留的爱,这成为灵性成熟的象征。他认为,摩利亚山的经历并非仅是属灵指标,亦是神对信徒的爱与顺服之试炼,而且是一种深层的信仰考验,要求信徒在痛苦与爱之间作出选择,并最终选择将自己的一切归给神。所以,他指出摩利亚山上的考验是基督徒的灵程路上必须通过爱与顺服的考验,尤其在面对个人极大情感挣扎和撕裂时,仍然选择将自己最深的爱奉献给神,这是对神的最深敬畏和爱的表现。信徒学会选择爱神,达到灵性中 “至深爱、至全顺服”的领悟。[33] 这正是滕近辉一贯的属灵观念,人越经历软弱,越是对上帝恩典的依赖。

在圣殿山的灵程经历中,滕近辉以以西结的异象为起点,揭示教会在灵性见证上达至 “高处”的使命。这里的 “高山”象征教会在世上的超然地位和责任。滕氏强调,当信徒灵程进入 “更高境界”时,他们对教会的爱与责任感也将随之增加。换言之,真正的属灵信仰是看见教会的神圣本质,并以教会为荣,维护教会的圣洁。教会的本质、纯洁和见证将成为信徒共同追求的方向,这是神对基督徒灵性生活的心意。[34] 基于此,滕近辉接着阐述在加利利山上的大使命是对基督徒灵命具有重要意义,这并非仅是一项命令,更是一种基督徒生命的全貌与方向。他认为,大使命是教会存在的核心,其根植于主的死与复活,这是教会存在的根基和生命的动力。他将信徒的灵性和教会的生命力融入这个委托,因而呼吁教会在世界中成为见证者。滕强调大使命的重要性,若教会失去了这个外向的视野,灵性如同与神的心意相违。因此,大使命的根基方向是外展,是灵程的 “去”经历,而非内向的自我满足。[35] 再者,滕近辉以橄榄山上透过耶稣与门徒的对话,提醒基督徒在面对主再来时应持的儆醒和预备心态。他指出,橄榄山的信息关乎耶路撒冷的毁灭,对基督徒的生命挑战也十分重要。在这里教导提醒当下基督徒,儆醒和预备是末世预言的回应,亦是每个基督徒应有的灵程实践。所以,预备既是对主话语的信靠,更是对教会使命的持守和对个人灵性的严肃检视。[36]

最后,滕近辉所描述的 “新耶路撒冷山”代表着信仰与神圣终末论的成全,揭示了人与基督神圣连结的永恒存在之境。这座山象预示世界的终极秩序,如新妇迎接基督,代表着教会与神的最终合一,并彰显了存在与神的本体性联合。这种联合是一种不朽的爱的存有状态,由神永恒之爱所激发,并以基督十字架的牺牲作为爱的最高启示。在滕近辉的阐释主旨中,基督徒灵程的目的与意义,即灵魂趋近神,回应《启示录》结尾的渴望: “主耶稣啊,我愿祢来”。此山之境既是神与人之爱的具体化,也是神圣秩序的最高表现,宣告了 “是的,我必快来”的永恒肯定,象征人类最终迈向神的召唤。[37]

从滕近辉论述基督徒灵程的整体视角来看,新耶路撒冷山是最终的、唯一的可以谓之属灵之山,代表与基督永恒合一的极致。这座山象征着信徒灵程的终点与圆满,即与神永恒的爱相结合,进入神所预备的完全之境。而其他山的经历为走向新耶路撒冷山铺设了灵性旅程的不同阶段。在滕近辉看来,这些山并非灵程的 “阶级”或 “特殊经验”,而更似信徒在成圣之旅中必经的 “神圣转化点”或 “属灵培育场”。这些山中的经历不是用来标示信徒灵命的高低,而是促使信徒逐步朝向神的计划前进的过程性引导。信徒在不同属灵情境中的特定教训,并是神在不同处境中对信徒灵性的塑造。所以,这十余座山犹如一幅基督徒行走天路历程的地图,构成了一连串的地标性经历,正如《天路历程》中信徒经过的各样试炼、更新与启示,每座山象征着特定的灵性锻炼与转化。[38] 故此,滕近辉的思想中,明确指出这些山并非等级或灵性的高峰标志,而是信徒在生命中与神相遇的独特环节,它们代表神在不同阶段中所赐予的不同教训,为信徒在天路历程中指引前行的方向。可以说,滕氏相信,基督徒的属灵历程是一个前往天家之路,这是一种回到曾失去而现在回归的旅程。

二、灵性深化的知识论与实践路径

福音派灵性论以对圣经的权威性、个人与神之间的直接关系以及灵命更新的实践为核心,强调信徒在日常生活中活出基督的样式。这一传统中,灵性视为一个动态的过程,包括悔改、重生、成圣以及对神的爱的具体实践。在此框架下,灵性不仅是内在的情感或特殊经验,更与神建立真实联系并在生活中展现出属灵果子的生命历程。[39] 滕近辉的灵性思想深受福音派传统的影响,同时也具有他对华人福音派的灵性观的建构特色。[40] 他在灵命进深的理论与实践上,提出了体验式的知识论架构,并通过否定神学的视角深化对灵性的理解,将灵性成长视为一个结合悔改、实践和心灵更新的整全过程。这三个层面的讨论共同构成滕近辉灵性思想的核心框架,展现出其对灵命进程的见解。

1、灵性进深的体验式知识论

作为一位在教会和神学院中兼任职务的领袖,滕近辉十分重视教学与讲道中的灵性内容,尤其是在基督徒灵性知识的建构方面。正如他提醒信徒,灵性成长应始于重生,并透过不断追求达到 “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以彰显神的形象。他将这一过程形容为从 “吃奶”到 “长大成人”的渐进旅程,体现了信仰知识的逐步累积。[41] 这样的灵性成长观点也涉及一个重要的神学问题:基督徒是否可以在灵性上达到 “进阶”的状态?或者更准确地说,信徒是否应该在信仰中追求某些灵性特征的深化?这一问题关乎信徒从 “道理的开端”迈向 “完全之地”的成长路径,反映了灵性成长作为每位信徒都可以实现的目标。滕近辉的论述中有围绕这一论题,试图构建灵性 “进阶”知识论的理论基础与实践框架。

滕近辉曾提出一个 “灵性学院”的重要概念,以灵性的成长视为基督徒生活中的一场持续不断的学习与考试。他强调灵性成长并非循序渐进的固定课程,而是随时发生的 “考试”,考验信徒在生活中应用信仰的真实性。因此,这种考试的出现往往无法预期,也难以在事前充分准备。然而,滕氏指出,尽管在这些 “灵性考试”中失败是常有的,灵性学院却给予每个人 “补考”的机会,让信徒在跌倒后再一次重新面对相同的挑战,并从中汲取更深刻的教训。[42] 滕近辉进一步指出补考的分数不会打折,反而可能加分,因为在补考过程中,信徒的经验和悔改让其更加成熟和真实。这种观点突显出灵性的进阶成长不在于是否曾经失败,而在于如何面对失败后的悔改。换言之,滕近辉强调的失败和错误的经历在灵性成长中并非消极因素,反而是一种 “知识进阶”的推动力。他认为基督徒的 “补考”机会是一种重新理解和深化灵性知识的过程。[43]

对滕近辉而言,许多灵性上 “伟大的人物”正是透过补考成为信徒灵性上的榜样。他举例如大卫、彼得、马礼逊等人在灵性成长中的反复跌倒与悔改的过程,并将这些经验留下来,成为后人学习和启发的资源。另一方面,滕近辉指出 “补考”是灵性成长的环节,意即失败并非灵性上的终点,而是进入下一阶段灵性成长的入口。补考时的悔改、承认错误,甚至是在跌倒后的反思,带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灵性领悟。对灵性的成长而言,滕近辉认为悔改与重建比单纯的成功更有意义,因为这样的过程能够带来更为真实和长远的灵性成熟。在知识论建构中,悔改并不是简单地重新开始,而是深层次的反思和内省,引发的是更真实、更稳固的灵性认识。无疑,滕近辉并非强调灵性进阶仅依靠理论知识或教义的学习,而是重视信徒在生活中的体验性知识。这些 “考试”也不是通过课室或理论的方式进行,而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各种情境中考验灵性。这类体验性知识是透过经历失败与悔改,让信徒在实践中领悟神的爱与赦免,从而达到更深层的灵性成长。[44] 因此,滕牧师的灵程进阶知识论建构是一种注重 “经验”的知识模式,呈现出灵性成长在一个动态的、经验驱动的过程,包含失败、悔改和历史榜样的传承,使信徒在每次 “补考”中能更加真实地认识神和自己的灵性状态。

另一方面,滕近辉在〈属灵的长进〉文章中提供了一个分层式的灵性进展架构,即在不同灵性维度上 “由外而内”和 “由内而外”的成长模式,从而丰富体验式知识论。在他的知识论中,灵性成长由理智或知识的获取,亦通过层层深入和逐步扩展的实际经验来深化对信仰的理解和实践。[45] 他指出,在顺服、追求和跟随这三个方面,灵性的长进是由外到内的过程。这一过程的核心在于,信徒从最外层的理智、行为逐步进入灵性意志层次。例如,在顺服方面,信徒需要从理智的理解开始,进而由感情的顺服,最终达到意志的完全顺服。这种进入内在核心的方式突显了灵性成长的体验性质,要求信徒不停留于知识的层面,需要通过情感与意志的深入投入,让信仰成为生命的核心部分。滕近辉在这里构建的是一种基于体验的灵性知识模式,信徒在内圈的追求让灵性意志与行动达成一致,并且成为实践信仰的动力。再者,在得救、奉献、生活这三方面,滕近辉指出灵性的长进是由内到外的,意即从灵的更新开始,逐步影响到外在的行为和实践。信徒首先在灵里得救,接着在身体上展现出来,影响到奉献行为和日常生活。例如,奉献由心到身,再到物,这种层层外展的模式表明,灵性不是单纯内在的体验,而是应当反映在外在行为上的信仰实践。这就可以形成一种从内到外的体验连贯性,实现灵性知识的具体化。[46] 由是可见,滕近辉将灵性长进定义为动态的 “由外到内”与 “由内到外”的双向过程,这意味着灵性知识不停留在固定的理论,而是在每一个灵性阶段中体验、学习,并将内在成长转化为外在的实践,从而达到灵性成长的信仰知识体系。

华人教会过去十分熟悉 “属灵人”教导,地方教会创办人倪柝声,以《属灵人》一书作为讲解基督徒灵程的进路。[47] 对此,滕近辉也尝试作出自己的诠释。他先对 “属灵人”的误区提出了直接的批判,指出有些人以使用特定的属灵术语来标榜自己是属灵的,但这并不能真正代表灵性的深度,而仅靠属灵语言无法真正衡量信仰的质量,因为这可能只是表面的形式而非内在的真实。他认为,属灵并非来自说一套属灵的话,而是内心的真诚转化。过度依赖属灵语言会让人们误以为灵性可以通过话语展示,而忽略了灵性实质是生命的转变和圣灵的内在工作。[48] 如前所述,滕氏批评将属灵与特定的性格类型(如内向、安静)划等号的误解。在他阐述中,神造人时赋予了多样的性格,因此灵性并不局限于某种性格。[49] 抑或说,将属灵人定义为在教会活动中表现出热心的人。滕近辉视这一种为狭隘的观念。他希望纠正的是,属灵的表现不应局限于宗教生活或教会活动中,而是应该涵盖到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包括社会生活、家庭责任、职业操守等。质言之,基督徒是否属灵不是看局部的,而应该是整体的生活状态。为此,他特别提出一种将人生划分为 “属世”与 “属灵”两部分的观念,认为这种划分过于僵化,忽略了信仰的整体性。[50] 他认为,单从消极的角度看属灵,把属灵仅仅定义为 “不做什么”或 “避开什么”,是对属灵的误解。真正的属灵生活既有远离罪恶或消极的克制,更在于积极追求对神和人的爱与服事。他强调灵性的实践应是积极的、主动的,而不是以消极的 “禁戒”为主调。这样的看法避免了属灵生活变成一种束缚或消极避世。[51]

实际上,滕近辉试图对 “属灵人”描绘出清晰的图景。他强调属灵的首要条件是重生得救,其次属灵人应当将 “神的国和神的义”置于生命的首位,以此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这种超越物质的目标导向,使属灵生活不再是追求个人灵性的高度,而是积极地为神的国度服务,并在世上成为神的见证。[52] 相较而言,倪柝声的属灵观高度依赖于三部分人的教义——灵、魂、体的划分。他认为,属灵人的特征在于灵主导并胜过魂与体,而属肉体的人则被肉体与魂主导,无法达到灵性上的高度纯洁。因此,在倪柝声的观点中,属灵是一个个人化的内在成圣过程,属灵生活的本质在于否定肉体,从而达到人性的净化和灵性的提升。他侧重于内在层面的突破和操练,故而对于属灵人与非属灵人之间的区分较为明确。滕近辉则不将 “属灵人”的定义集中于灵魂体的划分,也没有强调灵魂分离的层次。相反,他认为属灵人根植于基督徒与神的关系、对圣灵的依赖以及对神国的追求。[53] 从这个角度来看,滕近辉对 “属灵人”的理解呈现了他对灵性的体验式知识论,属灵不是外在的表象,而是内心在圣灵引导下的转化过程,使得属灵知识成为生活中的实践与经历。

滕近辉的体验式知识论没有将属灵生活的层次分明,可能有人就此提出批评,这会导致灵性追求的内在层次感或深度不足。信徒在缺乏属灵成长进程的框架下,可能较难把握灵性的进展,无法清晰地区分自身灵性成熟度,容易灵性追求的模糊化或缺乏方向。实际上,让信徒寻找 “我处于灵性成长的哪个阶段”,可能也会导致他们误以为自己只需完成某些阶段或达到某些 “标准”即可。滕近辉的体验式知识论并非无视灵性成长的进程,而是他有意地不追求层次化的框架。相反,他强调灵性是通过每一个真实生活经验逐渐加深的过程,并以爱神、爱人和实践圣灵果子为基础,让信徒在与神的真实关系中不断成长。[54]

为了避免律法主义或行为主义的倾向,滕近辉的论述揭示了基督徒灵命成长的驱动力,由神所赐的恩典和应许引领,使信徒在信心、道德、知识、节制、忍耐、虔敬及爱心等原则上长进,从而构建出一个彼此紧密相连的灵性成长架构。这一架构既包含知识的获取,也涵盖了道德操练的过程。一些人或许会惊讶于 “属灵人”滕近辉将灵性成长要求表达得如此简明而基本。然而,正是这种以知识论为基础的取向,使他的灵性成长观显得既清晰又切实可行。他认为,属灵成长的核心必须扎根于对神的认识与对神应许的顺服,因此每一阶段的追求都应指向实际的道德实践。[55] 正如于中旻指出,关于个人的灵性,想来只有滕近辉能作中庸的论述,因为他是无可争议,学德兼备的前辈。[56] 可见,滕近辉论述的灵性成长与道德是密切不分。

从滕近辉在这篇〈圣经历史中一个灵性复兴的模式〉中的分析,显示他对 “真正的灵性复兴必然与生活有关”的观点。他说明灵性复兴会带来实质的生活变革,让人 “行耶和华眼中看为正的事”。这种生活的转变符合他对属灵知识的体验式理解,灵性不是内在的感受或静态的层次划分,而是通过信徒的日常行动和生命态度来展现。如同他指出: “眞复兴产生眞悔改,而眞悔改含有四个元素:知罪、为罪忧伤、认罪、离罪。单有前三个元素,还不是眞悔改。悔改不仅是流泪,更是行动。”[57] 显然,这并非特殊的复兴灵性方法或任务,而是将信仰要求压倒性的视为常规责任。换言之,滕近辉的体验式知识论强调灵性成长不在于达到某种内在层次,而是他致力将灵性融入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行动和抉择中。这样的灵性观远离神秘主义,并重视让灵性生活的日常化,从而丰富华人福音派的的灵性操练传统,注重圣经、悔改和行为见证的基本实践框架。[58]

2、灵程深化的 “否定神学”

滕近辉的 “更深的生命”灵性进路,是延续宣道会创办人宣信(A. B. Simpson)的思想,[59] 追求更深的属灵生命(deeper life),显示出一条 “否定性灵性”(Negative Spirituality)的路径。[60] 这是近似于否定神学(Negative Theology)的思想,即透过否定自我来接近神,并以 “不再是我,乃是基督”为灵性成长的核心。[61] 滕近辉以加拉太书二20经文为基础,描述出灵性深化的基础是 “与基督同钉十字架”,这意味着自我被钉死,基督才得以完全掌权。滕氏强调 “不再是我,乃是基督”的观念,指出灵性的根本在于否定自我(self-negation)。 “自我的对付是必须的,没有别的路径可绕行,只有通过否定自我才能使灵性在基督里得到更深的成全。”滕也指出,与基督的联合是更深灵性的奥秘。他以加拉太书2章的 “同钉”,一方面说明是保罗的个人经验,另一方面也象征了神的旨意,这种 “与基督联合”的灵性生活,正是透过自我否定来达成的,并强调自我必须被钉死以实现与基督的真正认同。[62] 此外,他引用歌罗西书三3的内容: “因为你们已经死了”,说明否定自我不仅是自律,更是基于基督救赎的根本转变。这种否定意味着放下对自身主权的争夺,承认并接受神的管理,从而实现真正的自我成全,让灵性在基督的掌管中实现成长。[63]

滕氏再以反合性(paradoxical)的概念来描述灵性成长生活。他指出加拉太书的 “不再是我,乃是基督”与 “我活着”之间的表面矛盾,实际上揭示出否定神学的本质,即在自我被钉死之后,基督的生命得以显现出来,而此时的 “我”乃是在基督里的新造。 “我”是基督在里面活,这是滕对 “否定自我”后的灵性生活的表达。[64] 可见,他对 “否定神学”的诠释,在信徒与基督合一的 “反合性”关系中表明: “我”既是被否定, “我”又被肯定。这似乎是矛盾的,却蕴藏着深刻的属灵信仰,特别是针对信徒内在 “假我”到 “真我”的转化历程。一方面,滕近辉认为这否定并非针对信徒的 “位格”或 “主体性”,而是针对那被自我中心扭曲、充满自恃和自义的 “假我”。这个 “假我”在属世生活中误用自由、将自己置于神之上的骄傲的自我。若仅保留这样的自我,基督徒的信仰生命便无法达成真正与基督的合一。换言之,这里所否定的,不是 “我”的真实存在或个体的自主性,而是这变质的自我、 “假我”必须被放下,才能让 “真我”与基督有关联。从此观点出发,滕近辉并未视基督徒成为神的 “傀儡”,他反对一种将信徒当作听从命令的工具的观念。[65] 他认为神所期望的,是一个具备自主意志、能够自由选择与基督合一的活生生的人。这种合一是一个自愿且深思熟虑的过程,其中包含对自我否定的认知和实践。如此否定,不是简单的自我消失,而是转变的 “我”是一个以基督为中心的 “真我”,一个愿意谦卑接受神的形象在生命中成形的我,走向自由且深化的灵性生活。[66]

紧接着,滕在 “更深的生命”概念中,明确灵性的深化不应止于口号,实则要落实在具体的生活中。他说 “在日常生活上与主同活、同死,否定自我,高举基督”,这样的具体实践使灵性不是信仰中的抽象概念,而是能够在每一个行为、思想中实现出基督透过否定自我后所显现的生命力量。在滕的灵性进路中,信心成为自我否定后的支柱。他举例宣道会传教士的牺牲精神,来说明灵性在信心上的具体表现,将灵性的深化与 “因信而活”的教义相连结,灵性长进是以信心活出 “基督的生命”。最后,滕近辉以基督的爱为灵性深化的动力,指出 “祂是爱我,为我舍己”,使信徒愿意 “到主所要他去的地方去事奉”。他也引用戴德生对传教士的提问 “你为什么要到中国去?”并认为最好的回答是 “因为主的爱激励我!”这爱的驱动力是滕所相信的灵性深化的来源。[67] 无疑,滕近辉否定神学的取向,并非消极地放弃自我,而是通过与基督经历自我的钉死,使基督完全掌管生命,从而活出信心的生活。

有一位学者曾特别访问滕近辉,一个人成为基督徒以后,他的生命是否循着一条路径向上攀登得到造就。滕谨慎地回应: “信主容易造就难,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要说有什么生命的成长的普遍规律的话,也很难说。事实上每个基督徒生命的成长都有自己的特殊经历,很难照抄照搬。”滕不认为灵命成长有固定的模式,每个人的信仰旅程都像是一场个人化的探索,无法照搬他人的经验来长进。[68] 这种观点不同于一些基督徒所追求的灵性高峰模式,反而是强调 “被基督修理”的过程,以达到灵命成长的目的。滕近辉以《约翰福音》十五章中的葡萄树比喻为例,指出灵命成长的关键在于 “修理干净”,即在信仰的道路上不断除去生命中的 “杂枝”。这些 “杂枝”包括信主前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旧有的不良习性和个性。换言之, “修剪”和 “洁净”的过程是 “否定神学”的重要实践,其本质在于否定旧有的价值观与生命模式,并依靠基督的塑造出一个以基督为中心的生命。相反,如果基督徒不经过修剪与洁净,生命成长将缺乏方向,成长也会受到阻碍。[69]

此外,滕近辉所描述的灵性深化进路与 “属灵高峰”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属灵高峰往往被理解为一种灵性经验的极致状态,即个人因与神的接触而达到某种崇高、深邃、甚至瞬间 “顶峰”的灵性状态。[70] 然而,滕的灵性观点偏重于持久的、实际的灵性过程,而非瞬间或超凡的体验。他对灵性深化的看法强调的是内在的否定与基督同死同活的生活方式,与华人教会传统所追求的 “属灵高峰”有所差异。属灵高峰常带来强烈的情感激昂,许多信徒在这样的高峰经验中感受到对神的爱和敬畏。同时,属灵高峰有时会强调灵性的自我实现,即追求灵性上的充实和满足。如前所述,滕近辉认为灵性深化是一种在日常事奉和生活中的具体表现,而非一次或多次的神秘体验或感性上的激动。这意味着灵性长进不是藉由追求属灵的高峰来达成,而是通过每日的忠心顺服,慢慢活出 “更深的生命”。[71] 无疑,这是一种将灵性特殊化返还至平凡化的长进之路径。

因此,滕近辉所列出许多 “好灵性表现”的清单,是日常中的柔和、爱人如己、恒切祷告等,体现了灵性不在于自我成圣的 “终极”,而是具备动态与关系性的一种生活态度。例如,他引用腓立比书2:5-8中 “以基督的心为心”的虚己否定神学来对人灵性经验的描述。信徒不以自己为中心,也不把自我成就为目标,而是持 “虚己”之心,效法基督的谦卑和服事他人的态度。[72] 这种自我否定的姿态,使灵性的意义从自我中心转向对基督之心的学习和实践,成为与神和他人建立关系的真实体现,而非静态的灵修为目标来体验神的临在。滕近辉的好灵性观点集中在耶稣的形象,基督徒在日常生活中展现出耶稣的品格,这些特质如谦卑、忍耐、喜乐、饶恕等关系性美德,并非内在或超越性灵性成就的自我验证,而是回归于一种简单而真实的信仰实践,这与否定神学的精神一致,即放下个人对 “灵性”的理想化标准。[73] 人在上帝面前是有限的,因此追求重点并非个人的灵性高峰,而是以基督的榜样作为目标,以否定自我中心,进入对神与他人的真诚经验之中。

3、灵性与心理健康

基督教信仰传统发展至今,以灵性为向度的方法解决人的内心困扰,从而强调灵性与心理健康的密切关联,认为人的整全发展不限于外在行为的调整,更包含内在生命的更新。信徒在面对心理挑战与生活压力时,透过悔改、交托和祷告,进入与神更加亲密的关系中,以获得内心的平安与力量。这些教导反映出基督教信仰中的灵性也与心理健康及成长密不可分。[74] 滕近辉对灵性与心理健康的结合提出了他的观察与诠释。

滕近辉在一次受访中回应他对 “整全属灵观”的看法,即主张灵性与心理健康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他为灵命成长提供了一种多面向的视角,包括知识、情感、意志、心理、家庭、社交及文化层面等。他指出《圣经》中许多灵命成长的教导实际上触及了人的心理需求与成长,例如,克服自卑与正确的自我观:罗马书十二章3节提到神的爱与信心帮助信徒克服自卑,建立不亢不卑的自我形象,这有助于心理健康。喜乐的态度克服忧郁。腓立比书四章4节鼓励信徒在主里常常喜乐,这种喜乐超越感觉,并具有改变悲观性格的力量,帮助信徒从忧郁转向积极的生活态度;欣赏与接纳他人。腓立比书二章3节教导信徒在谦卑中尊重他人,以宽阔的心胸取代狭隘,这有助于在心理上减少嫉妒与苦毒;交托与内在平安。马太福音六章34节提醒信徒不要忧虑明日,将一切交托给神,这样的交托可以减少内心的焦虑,培养灵命中的安息;内向者的灵命深度。诗篇一一九篇97节说到默想神的话语,这种灵命的深度练习对于偏向外向者,能提供稳定与专注的成长经验;饶恕带来心灵医治。以弗所书四章32节强调饶恕的重要性,这是内心创伤得医治的过程,使信徒在神的爱中释放过去的伤痛。[75] 根据滕的论述,他主张心理健康的某些问题(如焦虑、忧郁、自卑)可以通过灵性操练得到缓解或解决。因此,可从功能性依存的角度定义此关系,灵性成长为心理健康提供内在动力,心理健康反过来促进灵性操练的稳定性。

有关保持身心健康与灵命长进的实践,滕近辉特别指出,作为基督徒应该主动面对并改善自己的心理弱点,以避免过度的工作压力与精神枯竭。例如,许多传道人在事奉过程中遭遇到心理上的压力,其中包括事工上的重担、与同工或家庭的张力,以及工作成果不如预期等。滕近辉强调 “安息”的重要性,并认为这是传道人在灵性与心理成长中的必修课程。[76] 换言之,他在讨论传道人的灵性成长与心理健康时,认为这种安息是他们重新得力的根本途径。他的观点基于以赛亚书三十章15节的教导, “得救在乎归回安息”。在滕近辉的阐释中,这种安息是内在平静与稳定的源泉, “安息”并非单纯指身体上的休息,而是灵性与心理层面的综合状态。安息也意味着对神的全然交托与信任,并超越短期的事工成果,注重于长远的属灵价值。他指出,这种安于主的安排,对长期价值的追求,使传道人能够在无法立刻见效的事工中找到意义,不至于因挫折而轻易放弃。也就是寻找事工的真正意义,是学习祈祷与信任的功课,避免过度追求立即的效果。[77]

滕近辉的方法论在于他以《圣经》为基础,融合心理健康与灵命长进的观点,并将之具体化为可以实践的生活准则。他分析基督徒在生活与事奉中的挑战,并结合心理层面的需求,形成 “灵性安息”的概念。这种安息观是放下对事工的过度追求,而与神有稳固关系,最终促成传道人在心灵与事工中的持久力。他以自己面对周期性忧郁的经验为例,通过歌唱诗歌和背诵圣经经文来转移注意力,并以言语表达 “I refuse to be depressed”(我拒绝沮丧!)来积极应对心理压力。透过这种自我心理调节的操练,滕近辉认为他不仅维持了心理健康,也在灵命中经历到深层的平安与安息。[78]

另一方面,滕近辉通过自身的灵性经历来阐述属灵操练对信徒的实际帮助,特别是他主张 “禁食祷告”如何帮助他超越灵性的低谷和心理限制。从他的观点来看,灵性的操练不仅是个人内在的提升,而是一种日常实践,可以真实地影响信徒的士气和事奉能力。他提到,每周一次的禁食祷告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这是一种灵性外在可见的仪式,更是一种日常的内在重整。因为灵性的强弱直接影响事奉和心理的刚强度。因此,灵性操练是信徒日常生活中维持灵性生活的关键途径。这是滕的灵性日常化诠释,如心灵的刚强是 “决定性因素”,是否能够在缺乏物质资源的情况下成功事奉。他的经验表明,属灵操练让信徒能够在 “爱主的心强、祷告强”的状态下,即便资源匮乏也能坚持事奉,而没有刚强的灵性基础则难以持续。他提醒信徒,真正的灵性力量来自于心理的坚韧,而这种刚强不是理论或教条,是通过具体的属灵操练来维持。滕近辉指出,神会回应信徒的爱、奉献、祷告和信心等特质。[79] 所以,灵性操练是信徒的个人努力,也是与神互动的过程。当信徒在禁食祷告,既是一种转移物质的心理欲望,亦从中表达对神的信靠时,神也响应他们的信心,使灵性得到增强。滕的这种理解延续了他对 “体验式知识论”的诠释,即灵性成长并非一个单向的内在提升过程,而是信徒与神真实互动、在现实生活中经历神恩典的实践。

由上可见,滕近辉道出基督徒的灵性长进必须考虑心理需求,并将灵性实践融入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透过讨论 “灵性安息”的重要性和 “禁食祷告”的实践,他说明了灵性如何在心理健康中发挥建设性的作用。这并非仅是一种灵修方法,而是一种以实践信仰为核心的生活方式,帮助信徒在神的同在中建立稳固的心理根基。更为重要的是,灵性成长并非是外在行为的表现或内在情感的堆积,而是通过不断的实践,从而提醒与修正信徒在压力中依靠神的恩典,以实际行动来响应信仰与日常生活的关系。滕近辉的论述向信徒传达了一个核心信息:灵性长进是基督徒信仰的根基,更是心理健康的支柱。无疑,他的见解丰富了华人福音派灵性论的实践面向,为今日基督徒提供了一条兼顾灵命与心理的健康之道。

结语

综上所述,滕近辉的灵性观在华人教会讨论中具有突破性意义,其核心在于 “深化”的灵性进路,并藉此搭建出一条以关系为中心的灵程之路。滕的思想改变了传统对灵性的静态或内化理解,将灵性视为一种持续深化的生命进程,并赋予其外在实践性和日常化特质。换言之,滕近辉对灵性 “个体”与 “关系”的互动理解,既不采取僵化的本质化定义,也不将灵性局限于特定性格或宗教行为,而是主张灵性源于人与神、与人以及与自我之间的真实互动关系。这一种 “关系实在论”的视角,为灵性提供了动态的定义框架,也在实践上推动了灵性从内在生命到外在行为的整全展现。因此,滕近辉的灵性观基于传统神学的反思,更是一种实践性的灵性进路。“深化”作为滕近辉灵性观的关键概念,反映了其对灵性生命动态性的重视。传统华人教会对灵性生命也有侧重于外在的行为或特定的灵性经历,缺乏对灵性内涵及其深化历程的理解。滕近辉的灵性思想以 “关系性”理论,提供了另一种思路,灵性是不断深化的关系中展现神的真实作为。这对当代教会的灵性牧养具有示范意义,也为信徒在个人的灵命追求上提供了实践方向。

滕近辉的灵性思想构建了一个以体验为核心的知识论框架,特别强调灵性成长的实践动态性。首先,他建构灵程之旅为一种渐进的体验式知识论,强调从重生到成熟的灵性历程,并以 “灵性学院”的概念形容这是一场持续的生命考验,信徒需在生活中经历多次 “补考”,以悔改和反思推动灵性深化。他指出,失败并非终点,而是通往更深灵性领悟的起点,从而建立灵性知识的真实性和生命力。其次,滕以 “否定神学”为核心,探索灵性深化的路径,所引用的 “不再是我,乃是基督”的理念,认为灵性深化需经历自我否定和与基督联合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 “假我”被钉死, “真我”得以活出基督生命的真实。他强调这种否定并非针对信徒的个体性,而是对扭曲的自我中心,从而实现基督掌管生命的自由。最后,他将灵性与心理健康视为不可分割,指出灵性的成长应涵盖心理层面。他认为 “安息”作为灵性与心理修复的核心,属灵操练如禁食祷告能帮助信徒克服内心低谷,并维持心理的坚韧。因此,滕近辉的灵性观是将经验、悔改与实践结合,以推动灵性的长期深化和心理健康的建构。他让信徒看见灵性与心理健康的密切联系,也提供了一套实际的操练策略,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将信仰内化到外在实际行动。

可见,滕近辉的深化灵性观对当代华人教会的灵性牧养具有重要意义。在当代教会中,灵性往往被误解为一种超凡的经历,导致许多信徒将灵性视为难以企及的理想状态。滕的灵性思想则反其道而行之,他将灵性重新定位为一种动态的关系性实践,主张灵性长进关乎个体的内在心理更新,也涉及信徒在家庭、教会及社会中的外在见证。这样的灵性观帮助信徒摆脱对灵性过于理想化的追求,从而将灵性落实到具体的生活行动中。无疑,这正是滕近辉留给许多人一个贴近现实、具体可行的 “属灵人”形象,为信徒提供了清晰而可操作的灵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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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ividual and Relationships: The "Deepened" Spirituality in Philip Teng's Thought

Buxiao NI  https://orcid.org/0009-0001-6646-2369

Alliance Bible Seminary

Abstract: Philip Teng’s spiritual perspective revolves around the concept of "Deepened," emphasizing spirituality as a dynamic and relational practice that unites inner renewal with outward testimony through daily living. Teng’s approach moves beyond the static or fixed notions of spirituality often see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churches, advocating instead for growth through repentance, self-denial, and union with Christ. This study systematically examines Teng’s major works and sermons, employing textual analysis and historical interpretation to uncover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s and practical strategies underlying his spirituality. Key areas of focus include his experiential epistemology, his use of negative theology, and his insights in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pirituality and mental health. Furthermore, Teng highlights the inseparability of spirituality and psychological growth, advocating practical methods such as the "School of Spirituality," "Rest," and "Fasting Prayer" to provide a holistic pathway for spiritual and mental development. His teachings offer contemporary Chinese churches essential guidance for pastoral care, helping believers shift away from idealized spiritual aspirations and instead cultivate a grounded, actionable, and transformative faith practice.

Keywords: Philip Teng, deepened spirituality, relational practice, negative theology, mental health

DOI: http://dx.doi.org/10.29635/JRCC.202506_(24).0009

[1] 陈士齐:“滕近辉牧师的宽宏、恩典与智慧—个人观察滕牧师所代表的上一代教牧的灵性精神”,《建道学刊》第45期(2016年1月),页169-176。

[2]  滕近辉:“王序:他也是一座高山”,《灵程高处的经历》(香港:宣道出版社,2015),页viii-ix。

[3] 朱裕文:“一位满有感染力的领袖”,《宣讯》175期(2014年7月),页3。

[4] 梁家麟:《追求成长》(香港:学生福音团契出版社,2004),页21-22。

[5] 倪柝声:《主工人的性格》(台北:福音书房,2000),页32-35。

[6] 滕近辉:《平衡与偏差:完美灵性的追寻》(香港:宣道出版社,2002),页177-178。

[7] 同上,页177-178。

[8] 温以诺:《恩情神学:跨科际研究与应用》(出版未详,2016),页12。

[9] 滕近辉:“属灵素质的追求”,《宣讯》第14期(2001年2月),页2。

[10] 滕近辉:《平衡与偏差:完美灵性的追寻》,页110-111。

[11] 同上,页111。

[12] 霍夫士达特(Richard Hofstadter)指出,在许多基督教文化中,心灵与直观被视为宗教的主要领域,而理性则被贬低为次要,甚至被视为对信仰的威胁。这种思维特别在一段时期内美国的保守福音派运动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保守福音派强调内在灵性经历的重要性,而且拒斥复杂的神学学问和正式的礼仪,这导致了一种 “反智”倾向​。这种反智主义的特征削弱了对神学与知识的尊重,使得基督教信仰容易变得过于感性化,并与当代的科学与学术产生冲突。传统的宗教权威和学养被贬低,进而阻碍了信仰与理性的结合​。他认为这些问题揭示了基督徒反智主义在宗教实践中的局限,尤其是在处理当代社会和知识挑战时的脆弱性。理查德德.霍夫士达特(Richard Hofstadter)着:《美国的反智传统:宗教、民主、商业与教育如何形塑美国人对知识的态度?》,陈思贤译(台北:八旗文化,2018),页84-193。

[13] 滕近辉:《平衡与偏差:完美灵性的追寻》,页111-112。

[14] 同上,页112。

[15] 滕近辉:“解释一些对本院的误会”,《中国神学研究院通讯》第32期(1977年7月),页2。

[16] 滕近辉:“灵性追求的两个定位点”,《中国神学研究院通讯》第94期(1983年10月),页2。

[17] 滕近辉:“灵性追求的两个定位点”,页2。

[18] 滕近辉:《良言善导(壹):牧苑促膝谈》(香港:宣道出版社,2004),页62-63。

[19]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xi-xii。

[20] 同上,页1-4。

[21] 同上,页5-15。

[22]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7。

[23]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20-34。

[24]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36-51。

[25]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54-62。

[26]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63-67。

[27]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70-76。

[28]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77-80。

[29]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82-97。

[30]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00-118。

[31]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20-130。

[32]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32-145。

[33]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48-162。

[34]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64-180。

[35]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182-195。

[36] 同上,页198-212。

[37] 滕近辉:《灵程高处的经历》,页214-224。

[38] 本仁约翰(John Bunyan):《天路历程》,林燕珠、牟善英译(香港:道声出版社,2019)。

[39] Gerald R McDermott, “Introduction”, in The Oxford Handbook of Evangelical Theology (Oxford: Oxford Academic, 2011), p.5-6;廖炳堂:《灵修神学:理论与实践》(香港:建道神学院,2010),页425-473。

[40] 滕近辉:“光辉的传统——翟赵罗林精神”,《建道通讯》第23期(1977年5月),页1;滕近辉:“合乎主所用的工人”,《中国神学研究院通讯》第59期(1980年8月),页3;滕近辉:《良言善导(壹):牧苑促膝谈》,页133-138。

[41] 滕近辉:《平衡与偏差》,页129-130。

[42] 滕近辉,“‘灵性学院’的考试与补考”,《中国神学研究院通讯》第101期(1984年5月),页2。

[43] 同上,页2。

[44] 滕近辉,“‘灵性学院’的考试与补考”,页2。

[45] 滕近辉:“属灵的长进”,《播种人》第14期(1966年4月),页39-40。

[46] 滕近辉:“属灵的长进”,页39-40。

[47] 《属灵人》共分10卷,分上、中、下三册,1928年秋由上海福音书房出版。之后倪柝声数度增订。迄今仍然是华人基督教出版的畅销书。倪柝声:《属灵人》(香港:基督徒出版社,2000)。

[48]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播种人》第30期(1974年6月),页3。

[49]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页3。

[50]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页4。

[51]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页4。

[52]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页4。

[53]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页4-5。

[54] 滕近辉:“眞正的属灵”,页5。

[55] 滕近辉:《活出和谐与美好》(香港:宣道出版社,2006),页133-134。

[56] 于中旻:“读书乐:偏差与平衡”,《翼报》(2007年1月)。

[57] 滕近辉:“圣经历史中一个灵性复兴的模式”,《今日华人教会》第89期,1985年12月,页5-6。

[58] 同上,页6。

[59] 汤普信(A. E. Thompson)着:《非我唯主:宣道会创办人宣信博士的一生》,陆忠信译(香港:宣道出版社,2006年增订版),页131-135。

[60] 由滕张佳音师母和孙女滕爱桥合编的书The Deeper Life: An Anthology of Sermons, Studies, and Poems,在滕近辉过世之后的2020年9月出版,这本文集内容主要是滕牧师多年来在世界各地国际大会上的英文释经讲道,编者用 “更深的属灵生命”来概况滕近辉的一生,呈现这可以是滕的一生座右铭。K. Y. Cheung Teng and Josephine L. Teng, The Deeper Life: An Anthology of Sermons, Studies, and Poems (Seoul: East-West Center for MRD, 2020).

[61] 滕近辉:“更深的生命”,《建道通讯》第69期(1987年8月),页1。

[62] 滕近辉:“更深的生命”,页1。

[63] 滕近辉:《生命就是要长进》,(香港:宣道出版社,2012),页54-55。

[64] 滕近辉:“更深的生命”,页1。

[65] 滕近辉:《活出和谐与美好》,页39。

[66] 滕近辉:《活出和谐与美好》,页39-40。

[67] 滕近辉:“更深的生命”,页1。

[68] 李灵:“生命的成长和成熟——再访滕近辉牧师”,《举目》第三期(2001年9月),页22-23。

[69] 同上,页22-23。

[70] 梁家麟:《追求成长》,页98-99。

[71] 滕近辉:“更深的生命”,页1。

[72] 滕近辉:“好灵性的表现”,《宣讯》第102期(2008年6月),页2。

[73] 滕近辉:“好灵性的表现”,页2。

[74] 李耀全:《心灵关怀》(香港:汇美书社,2011),页,14-15。

[75] 曾立华:“滕近辉牧师谈教牧健康心理与事奉态度”,《教牧期刊》第1期(1996年4月),页119。

[76] 曾立华:“滕近辉牧师谈教牧健康心理与事奉态度”,页119-120。

[77] 曾立华:“滕近辉牧师谈教牧健康心理与事奉态度”,页120。

[78] 曾立华:“滕近辉牧师谈教牧健康心理与事奉态度”,页120。

[79] 滕近辉:“七重的超越:事奉的转机”,《大使命》第9期(1995年11月),页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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